清华大学学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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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子人与君子人也被长期错误标点的梁启超清华

(《清华周刊》第20期影印图片)

众所周知,《君子》一文,源自梁启超先生1914年11月5日应邀来清华为学校所做之主题演讲,是清华校训的导引,原载于1914年11月10日第20期的《清华周刊》。当年“新文化运动”还没到来,《清华周刊》还是传统的竖排、繁体、没有标点的非“白话文”形式,其文影印如图:

最近,本人签约清华大学出版社,欲编辑出版“大师梁启超”与“先生楼宇烈”相隔百年的清华演讲录,主题是《君子之风与大学之道》,目的不言自明:旨在传播清华人文精神,弘扬传承千年的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,启迪后学行健不息,践行“明明德、亲民、止于至善”的大学正道!

今天出版当然得用简体、得加标点符号了,尤其是梁启超先生的《君子》演讲,既是本书开篇又是主题之所在,当然得求正解。于是对照原文上网查询,再翻检能看到的图书及相关出版物,关于梁启超先生《君子》演讲原文的第一段,“白话文们”近乎“异口同声”、“千篇一律”地如此标注:

君子二字其义甚广,欲为之诠注,颇难得其确解。惟英人所称“劲德尔门”,包罗众义,与我国君子之意差相吻合。证之古史,君子每与小人对待,学善则为君子,学不善则为小人。君子小人之分,似无定衡。顾习尚沿传类以君子为人格之标准。望治者,每以人人有士君子之心相勖。《论语》云:“君子人与君子人也,明乎君子品高,未易几及也。”

上文最后一句:“《论语》云:‘君子人与君子人也,明乎君子品高,未易几及也。’”也有标注为:“《论语》云:君子人与君子人也,明乎君子品高,未易几及也。”等等,几无差异。显而易见,标注者大多可能认为“君子人与君子人也,明乎君子品高,未易几及也”是梁任公引用《论语》原句了!此句何义?出自《论语》何篇?本人心存疑惑,可毕竟《论语》原文读得不够熟、也没有成诵(背),于是输入上句,又求教于“百度”、“搜狗”、“360”等搜索引擎,结果大家又不约而同地“指认”其为“清华校训”说、“梁启超《君子》”说了。所说何义?引用最多的“标准答案”竟然是:“不懂得天命,就不能做君子;不知道礼仪,就不能立身处世;不善于分辨别人的话语,就不能真正了解他。”于是彻底疑惑了,如此“《论语》名句”,万能的“搜索引擎们”竟查不到。是“搜索引擎们”集体“失灵”?还是此句为梁任公“造的”《论语》名句?

疑惑中,竟也想起了《论语·阳货》云:“乡愿,德之贼也;道听而途说,德之弃也。”于是,老老实实捧起《论语》诵读起来……千真万确,千真万确,《论语》里没有“云”:“君子人与君子人也,明乎君子品高,未易几及也。”《论语·泰伯第八》却明明白白地云:“……曾子曰:可以托六尺之孤,可以寄百里之命,临大节而不可夺也。君子人与?君子人也!曾子曰:士不可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远。仁以为己任,不亦重乎?!死而后已,不亦远乎?!……”于是,恍然大悟,当年梁任公《君子》演讲竟也如此“开宗明义”——

君子二字其义甚广,欲为之诠注,颇难得其确解。惟英人所称“劲德尔门”,包罗众义,与我国君子之意差相吻合。证之古史,君子每与小人对待,学善则为君子,学不善则为小人。君子小人之分,似无定衡。顾习尚沿传类以君子为人格之标准。望治者,每以人人有士君子之心相勖。《论语》云:“君子人与?君子人也!”明乎君子品高,未易几及也。

大师梁启超没有“造假”!他老人家只是把上句言简意赅地“成语”为“君子人与?君子人也!”而已!天可怜见,当年没有“新文化”的《清华周刊》的学长们,他们怎么会料得到:“运动”了近百年的后学们,不敬读民族根源性经典,不再“一切皆以修身为本”,多以“知识、财富、权利”外物马首是瞻,却竟胆大包天地“标点”《君子》,而且人云亦云、不知不问、不知不学、云里雾里、道听途说、肆无忌惮……呜呼,哀哉!难怪梁任公告诫:“明乎君子品高,未易几及也”,难怪夫子自谦:“智者不惑,仁者不忧,勇者不惧,我无能焉”,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任重道远,君子之风、大学之道,“盍归乎来”?!

最后,我们还是再重温一下梁任公当年在《君子》演讲结语里,对清华学子的殷切期望吧。

纵观四万万同胞,得安居乐业,教养其子若弟者几何人?读书子弟能得良师益友之薰陶者几何人?清华学子,荟中西之鸿儒,集四方之俊秀,为师为友,相蹉相磨,他年遨游海外,吸收新文明,改良我社会,促进我政治,所谓君子人者,非清华学子,行将焉属?!虽然,君子之德风,小人之德草,今日之清华学子,将来即为社会之表率,语、默、作、止,皆为国民所仿效,设或不慎坏习,惯之传行,急如暴雨,则大事偾矣。深愿及此时机,崇德修学,勉为真君子,异日出膺大任,足以挽既倒之狂澜,作中流之砥柱,则民国幸甚矣!